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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局覆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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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局覆盤

當一件事情太過合理時,似乎就不合理了。

安蘊秀很想說一句,就憑這一出手馬上抓住人的架勢,瑾王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幕後之人。只可惜自己這靶子太過惹眼,只能全神貫註地應付眼前要命的攻勢,順便祝江與舟自求多福。

瑾王被來勢洶洶的宮中禁衛圍住時,是極度惶恐的。

有襄王無詔進京的先例,瑾王自認為偶爾回來一次應當不算大事,何況自己也提前上過奏章,完全沒料到還有在路上被按住這一出。當即誠惶誠恐地出來請罪,詢問皇帝有何示下。

江與舟瞇了瞇眼。

這個態度並不像能攪動起許多風雲的幕後之人。

江與舟自認為與兄長不同的地方,便是極為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。他要權傾朝野,便不顧聲名,不曾猶豫,直接與幼帝達成協議。此刻調動宮中禁衛截住瑾王,也已經能面不改色地受下瑾王這一拜。

“瑾王殿下。”

他開口恭敬又疏離:“早聞殿下與李家貴女情投意合,欲結連理,下官先在此恭賀了。”

好在江與舟也不是盲聽盲從的主兒,即便心中懷疑也未放過些微疏漏,簡單幾句套話,就從瑾王口中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:

“明明是李家貴女一直有意示好,李尚書才讓我上京一敘啊!”

——

“所以,費盡心機,不過是個空局。”

江與舟描述了下當時的情景,得出結論瑾王不過是個擋箭牌。為了不打草驚蛇,他甚至還得編排個理由,好聲好氣地將瑾王迎回來。

瑾王進京後,面對著自己王府裏鳩占鵲巢的襄王,自然免不了一番尷尬的寒暄,於是宿淩也知道了這邊的事,更知道了安蘊秀跟江與舟並肩行事到此等地步,居然從頭到尾沒有理會過自己,終於忍不住來哭訴了。

於是一方親王一方新貴,竟然齊刷刷地蹲在牢房裏來開會。

“……餵,我最近被盯得很緊誒。”

安蘊秀看著面前不動如山的兩尊大佛:“你們這個時候來,是覺得吊死在一根繩上很浪漫嗎?”

她連吐槽都要壓低聲音,反覆確認外頭沒人才敢過來。誰知一轉身,就見黑暗中腳下飛快地躥過什麽東西,安蘊秀眼疾手快,一腳踩住,耳邊立刻傳來了尖銳的吱吱聲。

片刻後,安蘊秀一腳將死老鼠踢到角落:“省得到時候給真正偷聽的家夥背鍋了。”

暗中較勁的宿淩和江與舟終於肯側目了。

宿淩大為震撼,旁人或許會震驚於安蘊林文臣身份行事卻如此粗獷,他卻知道她實為女子身份。能面對蛇鼠蟲蟻面不改色,得是見過多少才會習以為常?

他吞了吞口水:“這地方……很多老鼠嗎?”

“天牢能是什麽好地方?”

安蘊秀翻了個白眼:“所以,有事趕緊說,您二位不管不顧什麽都不怕,但是少來連累我。”

江與舟從死老鼠身上收回視線,定了定神,率先開口:“大晉的敵人,從來都不是外敵。”

他神色嚴肅,三言兩語闡明了自己的觀點:之前內有洪家外有大淵,幾乎將眾人的視野占據全了,很難再去想別的可能。如今好不容易鎖定的目標瑾王也只是障眼法,如此費盡心機,江與舟幾乎可以篤定,幕後之人是一個城府極深野心勃勃的藩王。

“瑾王要與李家貴女議親,進京名正言順,或許這位藩王還守著幾分規矩,之於謀朝篡位這事也追求個上承天意下順民心。”

當時察覺異常後,江與舟立刻派人查驗了隨瑾王而來的隨從,只可惜或許是晚來一步,並沒有什麽發現。而要想一一探查遠在封地的藩王,著實不是一件易事。

“這些不過是你的猜測。”

宿淩挑剔的習慣在江與舟身上顯現得淋漓盡致:“說不定瑾王那番話才是假的,被問到跟前了,誰不會說兩句謊話?”

“退一萬步,瑾王進京比殿下當初無詔進京能說通得多,並沒有扯謊的必要。”

“……”

眼見二人之間氣氛有變,安蘊秀立刻站出來制止:“稍等,我覺得江與舟說得很有道理。”

“反正瑾王的嫌疑可以排除一半,可就算不是他,能被幕後之人拿來當擋箭牌,說明二人也是能扯上些關系的,可以從他身上繼續查。對了,你們後來是怎麽安置他的?”

“威逼利誘一番,讓他裝作無事發生,該幹什麽幹什麽。然後派了人盯著,等著抓出現在他身邊的可疑之人。”

“是個辦法。”

安蘊秀眸光一動:“不過我覺得,似乎還有另一個辦法。”

以姻親拉攏的法子太過熟悉,像是洪家一貫的手筆,可這回的主角是禮部尚書李鼎的女兒。安蘊秀猜測大概是洪家沒有適婚女子了,這才將主意打到了外孫女身上。可這顯而易見就是官場爭鬥的犧牲品,為人父母的禮部尚書夫婦想必不會太順意。

費勁巴拉地挖出了瑾王這個擋箭牌,可分明洪家才是更顯眼的那個。瑾王那邊盯著只是等結果,但禮部尚書這裏,他們可以主動做一個局。

安蘊秀簡要剖明,江與舟一點就通,二人議事效率奇高,一番溝通順暢無比。

宿淩一直靜靜地看著二人對話。

更準確地說,是看著安蘊秀。宿淩覺得她在這種時候有種別樣的魅力,勝券在握侃侃而談,格外耀眼奪目。即便是在昏暗的天牢內,那從容自信的模樣還是能瞬間吸引到自己,令他的目光半點都挪不開。

“看什麽?”安蘊秀莫名其妙。

眼下時候不早了,江與舟議完事後也已經起身離去,安蘊秀不由得催促:“你還不走?”

“你跟我一起走吧。”

“……哈?”

之前幾番欲言又止,如今話匣打開,後面的似乎也沒那麽難說了。宿淩認真道:“如今朝野不安,我們的動作定是被幕後之人看在眼裏的,他們不會欣賞你遵紀守法,反而會更方便對你下手,沒必要堅持在牢獄中。”

“你的徒弟如今跟在皇上身邊,他有自保的能力。你府上人不多,我都安置好了,你無需有後顧之憂,隨我出去就能見到你妹妹和侍從了。”

這些是宿淩很久之前就想做的,只是為了順她心意,不忍做出令她覺得冒犯的事。如今宿淩已經學會遠遠地欣賞她的光芒,但更多時候,他也想參與進來,令這份光亮更加耀眼。

“我知道你不是循規蹈矩的人,你要做的事在哪兒都能做,但是出去可以做得更好。”

方才見安蘊秀踩老鼠的動作熟稔,宿淩很難不聯想這是她在奉山縣經常遇到的事。以往的艱辛皆成過眼雲煙,如今可以雲淡風輕地展示在眾人眼前。他卻覺得不是滋味,對於安蘊秀以往控訴的地位階級的距離,頭一次有了真實可觀的比對。

宿淩忽然端起木桌上殘缺的水碗,仰頭一飲而盡!

“你……”

安蘊秀下意識想要制止,宿淩卻不甚在意,他將監牢裏臟汙的水一飲而盡,同樣是下定了某種決心。

粗糙的水碗被他穩穩地端著,碗中已經沒有水了,腕間的一抹青綠是黑暗中難得的亮色。宿淩目光灼灼地望向安蘊秀,語調卻盡是小心翼翼:“不知你我之間,是否有新的轉機?”

“……”

安蘊秀唇角不受控制地動了動。

她自然知道宿淩之前吃穿用度都講究得不行,喝茶只喝那貴上天的梅山雪嶺,連蠟燭都要挑一個順心的香味。如今這天牢裏的物件可算不上幹凈,僅有的一只水碗瓷胎粗糲邊角殘缺,像是他永遠都不會接觸到的東西。

低頭時,她不知道該看水碗還是該看那抹綠色;再擡頭,是宿淩夜色難掩的滿懷希冀的目光。

“我竟然沒發現,自己還挺吃純情這一掛的。”

安蘊秀笑了笑,平覆了下略快的心跳:“不過講真,都要撕破臉了,確實沒有守規矩的必要,我一開始也沒打算當個好人。”

“這個破天牢老子早就受夠了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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